二、地缘政治的中国特点及其运用
(一)中国的地缘政治优势在世界各国中绝无仅有
笔者在研究中国地缘政治的初期曾把海权置于很高的地位,那是因为当时中国海权处于起步阶段,需要矫枉过正。、笔者在2014年出版的《论中国海权》(第三版)[53]和《印度与印度洋——基于中国地缘政治视角》[54]两书中里,鉴于中国海上力量已有长足推进,这一立场已有适度回调。
在上述两书中,笔者提出绝对的制海权要依托于绝对的制陆权,反之,绝对的制陆权也要依托于绝对的制海权。在陆权和海权的边际地带,制陆权可以反作用于制海权,同样,制海权也可以反作用于制陆权。占据较大版图的制陆权可以在较大范围内影响(反作用)周边的制海权,同样,占据较广阔海域的制海权也可以影响(反作用)制陆权。比如,在印度洋地区,因占领了印度半岛,近代英国在此地区拥有比当代美国更高水平的制海权;同样,由于拥有广阔海域的制海权,近代英国曾使陆权霸主沙俄帝国多面受敌,疲于应对。马汉(Alfred
Mahan)也曾论述过海权与陆权的这种相互作用的关系,他说:“海权和陆权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东西,而是彼此相辅相成。就是说,陆上强国也需要推进至海边以利用海洋为己服务,而海上强国也必须以陆地为依托并控制其上的居民。”[55]但他并没有从整体予以强调,更没有形成理论概括,出于是美国国情的需要,马汉更多强调的是远海。
地缘政治和资源政治的统一是当代地缘政治的最基本特点,地缘政治本质上是资源政治。因此,评价国家制海权强大与否,仅仅用传统的根据海军装备技术的强弱而忽视国家陆地版图濒海线长短及其与资源丰富地区的距离远近,是不全面的。与能量传输距离越远损耗越大的原理相同,对于体量相同或相近国家而言,其濒海线的长短及其与资源地区的距离远近,从相当意义上影响着该国海权评级的权重。比如我们常说印度是印度洋上的海权大国,并不是说印度比西方海权国家有更强大的海洋作战能力,而是说它在印度洋的中心位置及其在直插印度洋的大陆主体板块可释放出对印度洋的巨大反作用力。
与大西洋不同,太平洋是世界新兴市场国家最密集因而也是市场潜力最大的区域,印度洋是世界包括石油天然气在内的工业资源最丰富,因而也是工业大国的必入之地,现在也是中国政府倡导的海上丝路的必经之地。
但中国不同于远离印度洋的西方海权国家,远道而来的西方海权国家在印度洋只能靠占领岛屿而存在,目前我们能读到的海权理论,特别是马汉的海权理论提供的都是这样的视角。尽管中国海权起步较晚,但自然条件相对于英国和美国还是有比较大的优势。青藏高原的存在使中国天然具有了优于英美的东接太平洋财源(市场)、西接印度洋资源的地理优势。中国依靠全球战略制高点青藏高原,尽占两洋地利。这种地缘优势——如能在青藏高原远望印度洋中部迪戈加西亚岛上的美国空军基地,或由此反视青藏高原,我们就会对中国在印度洋所具有的地缘政治的天然优势毫不怀疑——又使中国得以避免了英美国家为获取世界优质市场和优质资源/能源而不得不劳师远涉西太平洋和西印度洋的困境,并由此可以避免英美国家通过建立漫长的海上岛链的方式推进中国海权。
陆权与海权的作用与反作用理论告诉我们,最有效的制海权是有大陆板块依托,因而可以获得可持续的巨量资源跟进制海权。中国因超大的近海大陆板块,特别是具有中远程导弹打击技术,使得当代中国对两洋有着强大的反作用力以及由此形成的较强的近海制海能力。由此反观西方国家因距离印度洋太远而产生“岛屿链”思维,实属无奈之举。在远海建立岛屿链则需要巨大的资源支持,英国和美国要控制或占领印度洋,首先要从大西洋经过地中海或太平洋过来,而中国进入印度洋遑论太平洋则可就近直达,这种地缘政治中的大陆板块所具有强大的海上反作用力的优势,如果再考虑到中国沿海已具有的强大的空防力量[56],使得中国在相当程度上可弥补了被西方人认为的海权技术上的短板。有利的地理位置,大大降低了中国处理海洋事务的成本,并因此有远比西方国家更从容的等待时间。
中国所独具的“东接太平洋财源(市场)、西接印度洋资源”的地缘政治优势打破了近代西方“海权”神话,它使中国海洋安全研究有了革命性的视角,这就是:中国是一个天然具有海权资质的大国;帮助西方涉远来到印度洋的是工业,而帮助中国就近步入印度洋的则是上帝。目前中国尚不是世界一流的海权技术大国,但中国以自身的地缘政治优势,会比西方英美国家以更快的速度步入海权大国行列。由此,“海洋自信”,继而“海权自信”应是中国文化中的应有之义。
(二)用“西太平洋中国海”的概念统合“南海”“东海”“黄海”分立表述
西太平洋关乎中国重大的主权利益,又是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起始线,在全新的视角下,我们对西太平洋的制海权建设也会有革命性的变化。
1958年10月6日凌晨1时,毛泽东在起草《告台湾同胞书》中告诫美国人说:“西太平洋是西太平洋人的西太平洋,正如东太平洋是东太平洋人的东太平洋一样。”[57]1959年2月22日,毛泽东在审阅并修改陈毅报送的《陈毅外长答新华社记者问》一文再次强调“西太平洋”的概念。毛泽东写道:
所有西太平洋各国人民不了解,处在遥远地方的美国人,为什么,有什么理由,要跑到西太平洋这些国家来,以其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的力量,对这些国家加以控制呢?实在说不出理由的。所以总有一天,不论迟早,如同美国要从世界其他地区放手、缩回家去一样,美国也一定要从世界的西太平洋这部分地区放手,缩回家去。如果美国人自己不走,硬是要无限期地赖在这些国家的话,那末,总有一天,各国人民要起来把它赶走的。[58]
毛泽东在不到半年的时间两次用“西太平洋”的概念,显然是有成熟的战略考虑。我们可沿着毛泽东从中国视角提出的“西太平洋”的构想,用“西太平洋中国海”的概念统合“南海”“东海”“黄海”分立式表述。其中,用“西太平洋中国海南方海域”表述南海中与中国主权相关的部分水域,用“西太平洋中国海东部海域”和“西太平洋中国海北部海域”表述与中国主权相关的东海和黄海水域。这样可以避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式的政策倾向,并以此推动中国人对中国海的整体认识。
根据英美等海洋国家海军建设的经验以及中国近现代失去台湾后即失近海制海权并由此反遭大规模入侵的教训,将并排于中国东部海域的南海、东海、黄海三大海上力量合编为统一的西太平洋舰队指挥体系实属必要。在这样的海上力量体系中,台湾回归祖国以及捍卫东海、南海海域的中国主权已成应有之义,同时又不至将其力量伸展过远,大体在远东雅尔塔体系安排之内。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地努力,在不远的将来,切实将中国海上实际控制线前移至台湾东界——这原本就是中国领土的东界,届时台湾和平回归就是可想象的事。台湾回归祖国意味着中国有效的安全边界真正推至西太平洋深海海域。有了深海,中国的核潜艇才可发挥终极反击作用,中国航母建设才能大步向前迈进,中国大陆的经济建设成果才能得到有效保卫,中国内陆安全的压力将会大幅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