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地，也是苏联帝国开始瓦解之地。如今，这个国家或将再次在欧洲的历史上扮演重要角色。位于布鲁塞尔的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与波兰政府之间的一场斗争，正在演变为关乎欧盟存亡的一场考验。

去年12月，欧盟委员会史无前例地启动了一项可以剥夺一个成员国投票权的正式程序。波兰政府被指违反了包括“民主、平等、法治、尊重人权”在内的欧盟的基本原则。

围绕波兰发生的这场斗争，正在演变为对民粹主义实力的一次测试——不仅在欧洲，而且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奥巴马(Obama)主政白宫时期担任欧洲事务高级官员的查尔斯•库普钱(Charles Kupchan)不久前写道：“由于美国不再出头，要靠欧盟来捍卫民主社会的原则和实践了。这关系到波兰、欧洲以及西方的命运。”

但那些希望欧盟能在与波兰民粹威权主义的决战中获胜的人士，可能会大失所望。政治考量加上战略考量，更有可能带来一场稀里糊涂的妥协。

波兰政府令欧盟警惕的举动之一是将国家广播电视机构变为政府的宣传部门。但引发争议的焦点是一系列新法律，这些新法律为波兰政府在法院安插自己人扫清了道路。

欧盟委员会在对波兰采取行动之前苦苦思索了很久。它清楚，在许多重要方面，波兰仍是一个够格的民主国家。虽然波兰国家电视台发生的事情让人苦笑，但波兰国内仍存在着强大的独立媒体以及强有力的反对党。然而，波兰政府已经开始采取行动让独立媒体的日子不好过，同时还在推动投票体制的“改革”——此举引发了对未来选举公正性的担忧。

欧盟当局认为他们不得不画出一条底线。然而，他们也明白，波兰对他们而言可能是一场“双输”。如果不采取行动，欧盟将被指责无视民主和法治受到的威胁。但采取行动又会贻人口实，让一个奉行民族主义的政府有理由说，外国官僚企图破坏波兰的独立。更糟糕的是，这是一场欧盟很可能会输的斗争。同样正在滑向威权民粹主义的匈牙利已经威胁要否决任何针对波兰的行动。这可能会使欧盟看起来既软弱又分裂，且无力捍卫自己的核心价值观。

欧盟面临的风险只会不断增加，因为波兰政府可以主张欧盟不公平地单独针对它。欧尔班•维克托(Viktor Orban)领导的匈牙利政府在破坏媒体和法院独立性方面做得比波兰更甚，但迄今并未受到谴责。其中一个原因或许是，欧尔班采取行动时，欧盟在方向盘上睡着了。但是，一个让人不太好想的解释是，欧尔班采取了预防措施，把他的青民盟(Fidesz party)留在了欧洲人民党(EPP)中，后者是欧洲议会(European Parliament)的第一大党团。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德国拥有了强大的盟友。相比之下，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Jaroslaw Kaczynski)领导的波兰执政党——法律与公正党(Law and Justice party)并非欧洲人民党会员。

西班牙的事态支持了如下主张：欧盟执行双重标准。在西班牙，经选举产生的政治家因为就加泰罗尼亚独立举行公投而被捕。欧盟可以回应，该公投为非法，西班牙法院在当前宪法许可的范围内采取了行动，且尊重了媒体自由。然而，华沙政府可以指出，现在将反对派政治家投入监狱的是西班牙，而非波兰。

波兰政府主张，由于其文化保守主义和对欧盟的批评，它被单独拎出来收拾，这一主张或许能制造足够的烟幕，从而掩盖波兰国内法治面临的切实威胁。加上更广泛的地缘政治压力，这可能促使布鲁塞尔与华沙达成妥协。

德国政府尤其对收拾波兰感到为难。由于历史和地理原因，德国将与波兰和解视为一项重要的义务。

妥协或许已在进行之中。不久前，波兰改组了政府，撤换掉了一些布鲁塞尔方面视为“疯子”的官员。在早先的会谈中，波兰政府与欧盟委员会都表现得彬彬有礼。在华沙，如今有传言称波兰政府可能会做出一些表面上的让步，希望这样可以让欧盟委员会买账。

已因欧元区改革和英国退欧而忙得不可开交的欧盟，可能倾向于抓住波兰伸出的任何橄榄枝，但这将是错误之举。从长远来看，波兰和匈牙利给欧盟带来的问题，甚至比英国退欧的问题更为根本。他们挑战的是欧盟作为一个民主、守法的国家共同体的根基。如果欧盟现在回避波兰问题，这一问题未来还会回来作祟。

文/吉迪恩•拉赫曼 来源：英国《金融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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