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孟买——晚餐前的一个小时，孟买桑贾伊·甘地国家公园(Sanjay Gandhi National Park)最大的老虎帕拉什(Palash)一如既往地在笼中踱着方步；饲养员将通往饲养室的闸门升起的一刹那，它一如既往地向食物猛扑过去。但最近，这只440磅重的雄性猫科动物得到的晚餐不再是它习以为常的15磅新鲜生牛肉。

它和另外八头孟加拉虎、三头狮子、14只豹子以及三只秃鹫，几乎完全在以热量低得多的鸡肉为食物。

这种饮食上的改变并非出于健康方面的考虑；与之息息相关的，是印度政治与宗教的独特组合。

由该国印度教民族主义执政党领导的马哈拉施特拉邦政府，最近下令禁止持有及销售牛肉，一刀切地要求印度教教徒和非印度教教徒遵守印度教的饮食禁忌。违者最高可被判处五年监禁。

帮助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总理及其领导的印度人民党(Bharatiya Janata Party，简称BJP)在去年上台的印度教右翼势力，一直竭力推动“禁牛令”的出台。许多人都认为，这些人有本事让该法令得到通过，说明他们对于BJP领导下的一些重要邦份的政府部门越来越有影响力。

新法令惹得孟买那些间或吃些牛肉的都会精英——其中也包括印度教教徒——牢骚满腹，餐厅里突然没了牛排让他们很郁闷。其他人则因为印度教右翼势力与反对其议程的人士——包括少数民族——之间日益升级的文化战争而感到不安。就此事而言，其反对者包括以穆斯林为主的肉牛贸易商和牛肉零售商，他们害怕这道禁令会让他们的生意受损。

为了反对“禁牛令”，肉牛贸易商这几个星期以来一直在罢市，甚至拒绝向商店供应并未被禁的水牛肉。

就在这时，文章开头提到的桑贾伊·甘地国家公园的动物进入了公众视野。

直到不久前，它们的食谱上还有鲜牛肉、水牛肉和鸡肉。但“禁牛令”让牛肉从食谱上消失了，罢工至少是暂时地让水牛肉也消失了。

桑贾伊·甘地国家公园的动物饲养员似乎没搞懂，这些动物的饮食何以在“禁牛令”出台后受到媒体的普遍关注。他们对白肉翻身唱主角一事褒贬不一。

名叫巴布·维什努科特(Babu Vishnukote)的饲养员说，动物们吃起鸡肉来可谓狼吞虎咽，他认为这是个好现象。但该公园负责圈养动物照管事宜的沙伊列什·巴格万·代奥雷(Shailesh Bhagwan Deore)担心，缩水的饮食到头来可能会让动物变得不那么强壮。

“鲜牛肉会让这些动物尝到血腥味，”代奥雷说。“它们很享受那种味道。”

当然了，这场争论的焦点并非国家公园里的动物目前正在吃什么，只要肉牛贸易商结束罢工重新开始供货，它们就可以吃上新宰杀的水牛肉了。“禁牛令”引发的讨论背后，潜藏着印度的一些自由派人士的不安。让他们感到担忧的是，这道禁令表明印度教右翼势力对这个国家影响力越来越大。

新闻记者兼政治评论员尼尔贾·乔杜里(Neerja Chowdhury)说，“禁牛令”得以通过，说明莫迪和民族志工组织（Rashtriya Swayamsevak Sangh，简称RSS）之间存在某种交易。民族志工组织是一个印度教民族主义团体，不久前曾对莫迪的土地改革举措给予支持，尽管怀有保留意见。

“他在走钢丝，因为他竭力想要让人觉得，他正推动具有包容性的政治进程，”乔杜里说。“将军有一套想法，但底下的小兵却有另一套想法。”

在印度这个大多数人都信奉印度教、把牛奉为圣物的国家里，对牛的保护是一个极易引发争议的话题。

活动人士努尔加汗·萨菲亚·尼亚兹(Noorjehan Safia Niaz)最近接受《印度快报》(Indian Express)采访时痛批“禁牛令”。她认为该法令是不公平的，不利于印度较为贫穷的基督徒、穆斯林和达利特人(Dalit)群体，这些群体主要吃牛肉，因为一般来说牛肉比鸡肉便宜。

“禁止吃牛肉这项公共决策，剑指生活在社会边缘的穆斯林和达利特人，”说完这句话，尼亚兹又补充道，这等于让政府“走进我们的厨房，告诉我们该吃什么”。

“这是针对具体个人的打击，”她说。

文/NEHA THIRANI BAGRI, NIDA NAJAR 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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