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印度样板?
印度总理曼莫汉·辛格说他的政府始终“尊重多文化、多族裔和多宗教的权利”。 但建议中国少数民族去政治化的人却声称印度的民族政策成功。马戎辩称印度国内没有分裂主义活动威胁,即使存在分离主义,全球媒体也不予关注。印度的民族因而是团结的。 但郝时远却反驳:印度不堪作为样板,因为它不是团结统一的国族或国家: 各个族群、种姓、甚至各邦之间都深有敌意,且社会缺少内聚力。他否认印度的民族政策已经去政治化,确认政府处理反复发作或新近产生的民族和族姓冲突的做法都属于高度政治化而且很失败,原因是印度社会充满基于极端印度教和“地区”民族主义的怨恨,缺少共享的国民自觉性,且有着强烈和持续的民族和种姓歧视。
( 一) 原住民状况
印度官方把少数民族分为原住民( Adivasi)与“表列部落” ( Scheduled Tribe) 两类,共计一亿零三百万人口,占全国人口的比例跟中国相似,也是大约8. 6%。 不同的是,原住民多半不是住在边远边疆,而是在印度内地。2005 年,印度农村人口占全国69%,但表列部落农村人口占90%。 他们的文盲、失业或无地人口的比例远远高于全印度平均水平。 表列部落“更容易生病,更少受教育,更多从事农耕且常常生活在恐惧和压迫的氛围里。” 主流社会对表列部落的剥夺包括:
难以获得有效公共服务,与传统土地日益疏离,在政治领域发声微弱、参与度低,公共援助和减贫计划实施不力。因表列部落是贫穷和劣势阶层主体,所以上述影响有相互叠加效应。事实上,原住民的处境比印度著名的贱民阶层( 不可接触者) 还要差很多。
2000 年的印度贫穷线已经极其低下,但相比于其27%农村人口和23% 的全国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下的总体水平,当年印度原住民中还约有46% 农村人口和36% 城镇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下。 表列部落人口占印度总人口8. 5%,但它有1 /4 的人口落入全印度最贫穷的10% 人口当中。这种情况自1990 年代初期印度经济私营化以来呈现出日益严重的趋势: “1993 年,25% 的表列部落沦为全印度最贫穷的10% 人口; 到2005 年,这个数字竟上升到30%。1993 年,52%的表列部落属于全印度最贫穷的30% 人口;到2005 年,这个数字上升为64%。”
另据人民发展亚洲统计中心( ACPP) 报告指出:
- 40. 1%的原住民流离失所
- 55. 2%的原住民生活在贫穷线下
- 63. 5%的原住民家户不通电
- 53. 1%的原住民家户没有饮用水源
- 83%的原住民家户没有厕所
- 56%的原住民儿童营养不良
- 53%的原住民还是文盲
- 76%的原住民没有永久的住所
- 93%的原住民没有土地
一项针对少数民族聚居度较高的“两邦”原住民家庭营养调查发现:
该研究从拉贾斯坦( Rajasthan) 和恰尔肯德( Jharkhand) 两邦40 个样本村提取的1000个原住民家户样本里,竟有99% 处于长期饥饿状态……25. 2%受访原住民家户上周有过半饥荒状态; 24. 1%家户上个月处于半饥饿状态; 超过99%家户上年曾有过饥荒或食物供应不稳定状态。另在500 个拉贾斯坦邦原住民家户样本里,竟然没有一户在上年能保证全年一日两餐。
另外,“无论是儿童夭折、营养不良、缺乏免疫,还是妇女避孕、怀孕或孕产保健,原住民相比于全国平均水平都要差,相比于非原住民的平均水平则更要差很多”。2004 至2005 年,非原住民未受教育的比例是1 /3,但原住民却是53%。 辛格总理承认: “现代经济进程在帮助部落民方面遭到了系统性的失败。” 官方列举出的“表列部落政策绩效不良原因”“包括( 但不限于) 有效服务不到位,广泛地从传统土地和森林搬迁,旨在提供权益保护的立法实施不力,缺少集体发声,旨在提供帮助的计划失败……”例如1951 到1990 年全印度有2130 万人被国家征地搬迁,其中原住民高达40% ( 850 万) 。
由印度、瑞典和中国专家组成的研究小组在对比印中两国的贫穷与少数民族地位后认为:
中国贫穷人口的主体是汉族,但印度贫困人口主体是穆斯林或表列种群/部落民。虽然我们的研究表明中国和印度的少数民族-多数民族收入差距规模相似,从我们多变量分析结果显示,中国的差距是由于少数民族人口多半集中在欠发达的西部地区; 有证据显示印度的差距源于多数民族对于生活在同一地区的少数民族成员不能公平对待。
( 二) 克什米尔和东北地区的宗教少数人
印度对族裔和宗教少数人的政策在克什米尔,东北大部地区如纳加兰、阿萨姆( Nagaland,Assam) 和占印度总人口15% 的穆斯林当中的实施很不成功,甚至在很多非少数人的语言和地域群体中的实施也不成功。
克什米尔人口有2 /3 是穆斯林。部署50 万印度部队反暴动和镇压亲独立势力的战争迄今长达20 年,造成了7 万人死亡,急剧地抬升了国家的经济和社会成本,进而造成了当地基础建设和国家服务与其他地区相比严重落后。 2011 年战事终于缓和时,人们发现绝大多数死亡的都是穆斯林,其中数以千计的平民竟然是被军警屠杀,然后弃尸于万人坑的。克什米尔也曾有穆斯林屠杀260 名印度教徒,结果引起10 - 15 万印度教徒逃离,这是1947 年印巴分离以来最大的逃离行动。
人权组织讲道: 印度安全部队风纪败坏,纵容法外杀戮和强奸穆斯林妇女的情况司空见惯。 一份由克什米尔人权法官在2012 年撰写的报告指出: “酷刑不仅司空见惯,而且有系统地实施。在一个由50 个村庄组成的片区里,就有超过二千份极端酷刑的记录”。 一份研究发现: “有足够证据证明查谟( Jammu) 和克什米尔( Kashmir) 穆斯林的所有已知指标,都比印度教和锡克教徒还要贫穷。” 克什米尔问题有区域影响: 印度认为周边国家占有其查谟和克什米尔的部分领土。巴基斯坦控制关“阿扎德Azad 克什米尔”,中国把无人居住的阿克赛钦视为本国领土。克什米尔问题还有国际影响: 全球媒体,特别是伊斯兰国家和地区,都把它置于关注的焦点。克什米尔获得的全球关注一直高于新疆,只有2009 年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动乱之后那一小段时间除外。
各方都注意到: “部落民地区的暴力反抗运动持续升级。近年( 2008) 计划委员会的报告直陈: 这些运动都跟原住民、表列部落的欠发展和边缘化直接相关。” 源于多民族的动乱在印度很普遍, 但在有着1600 万原居民的东北地区表现特殊,部分动乱持续居然超过60 年,引起数万人死亡。
印度国家的中央集权在东北区少数民族众多的8 个邦受到反复质问。同时受到质问的还有政府对异见人士、政治认同等难题的管理,特别是如此强调同质性的“单一国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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