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尔士先生打开包着的一个小艺术品,这是柏林的一位画家创作的李鸿章银画像,他寄到北京的德国公使馆,请他们帮忙出售,要价一千马克,如果我没弄错的话。画是不错,把这个中国老人画得惟妙惟肖。尽管如此,李鸿章拿着画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问,这是谁啊?后来总算认出来了,就问,是送给他的吗?一听说是卖给他的,立即就把东西还回来了。李鸿章显然属于那种艺术赞助者,愿意为艺术做任何事情,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花钱。
最后我还想对这位老先生说句好听的话,我就告诉他,两年前,他来巴黎的时候,我也在场,我说觉得他现在比那时还显年轻。李鸿章轻轻摇着头回答说,他知道得太清楚了,自己又老了许多。然后他说起了法国人:“他们也无法与德国交战。”
“当然他们很想要这么做,但我相信,一旦他们试图行动,就会觉得不舒服了。”
“俄国人肯定会帮他们。”
“我觉得不可能。俄国人没有任何理由进攻德国。与法国的联盟让俄国人相信,法国自己在为自己努力,而不需要俄国提供帮助。”
“俄国政治是值得敬佩的” ,李鸿章认为。
“但同时也是很糟糕的”,在我们起身时,他又加了一句。
我们鞠躬,他跟我们握手,送我们到门口,跨出门后,我们又鞠躬。在我们向外走时,看见他由两个仆人扶着在院子里蹒跚。老人的身影从我们的视线里渐渐远去,仍然不失尊严和高大,让人忆起那出悲剧的画面——“安提戈涅” 里失明的先知提瑞西阿斯,他退场时也由两个奴隶陪着,他的手臂也搭在他们的肩膀上。
本文节选自《德国文献中晚清的北京》(福建教育出版社,2012年8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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