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的域外信仰纠结

三、来自东方的“不信道者”

来自东方的中国，在《古兰经》里显然找不到任何对中国有利的地位。能找到的只有“不信道者”或者“不正义”。因此，《发布》中的上述提法在伊斯兰世界难以站住脚。

伊斯兰国家具有极强的宗教意识形态和国际政治诉求。能与伊斯兰“共商、共享、共建”的，只有如何贯彻落实真主的旨意，而非什么“联合国宪章、开放合作、和谐包容、市场运作、互利共赢”等等。穆斯林只能和穆斯林（而非“不信道者”）达成“求同存异、兼容并蓄、和平共处、共生共荣、相逢相知、互信互敬、相知相交、和平友好”。

所谓“尊重各国发展道路和模式的选择”，历来是中国说给自己听的话，从未被丛林法则主导的国际社会所认同。对穆斯林来说，“道路、模式”在《古兰经》里早有规定；用霍梅尼的话说就是，“不要西方，不要东方，只要伊斯兰”。因此，被定位于“不正义”的、东方的“不信道者”中国（或者，红色的唐吉珂德）是难以被穆斯林国家认为有资格向穆斯林“表示尊重”的。

【图4】伊斯兰世界：红色=什叶派，绿色=逊尼派。

所谓“加强不同文明对话、符合国际社会的根本利益、彰显人类社会共同理想和美好追求，一条互尊互信之路、合作共赢之路、文明互鉴之路”，从《古兰经》视角来看不仅不可接受，而且来者不善（莫非是中国版的“颜色革命”）。穆斯林不认可伊斯兰以外的任何文明，只认可穆斯林的利益就是国际社会的根本利益、只有真主的意志才是人类社会共同理想和美好追求。所谓“创造需求和就业”，更是鸡同鸭讲。以原教旨为导向的穆斯林（逊尼派）中的多数信徒，并不渴望什么“和谐、安宁、富裕”的生活，而是抵制诱惑、安贫殉道；因为，这些诱惑是真主用来考验他们的，只有成功的克己者，才能在死后得到真主的赏赐。

至于“民心相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社会根基”，问题是：什么“民”、什么“心”、怎么“通”？郑和下西洋时似乎是与伊斯兰国家“民心相通”了，但要记住一个常识：郑和在明朝，他不是共产党员，而是穆斯林。他在下西洋时，曾去麦加朝拜。换言之，郑和做到的“民心相通”，应该纳入“来自东方的信道者”语境中探讨，而非纳入“联合国宪章、开放合作、和谐包容、市场运作、互利共赢”或者中国特色的“普世价值”的语境。因此，《发布》所称“和衷共济、相向而行”，未免会被穆斯林贻笑：《发布》决策者是否读过《古兰经》!

四、西方教训的启示

回顾中国与伊斯兰世界的交往，人们会觉得“关系还不错”。这种“不错”的历史情境是，中国并未实质性进入伊斯兰的精神世界（社会、文化、生活），而是在其地理边缘或者外部事务与它打交道（例如，巴基斯坦、外交意义上的中东和平进程）。换言之，中国与伊斯兰世界的可能矛盾尚无爆发条件，于是才有了浅表性的“不错”。如今，一带一路要渗入伊斯兰精神世界，情况将会不同。这种“有变”，或可从美国教训中获得启示。西方与伊斯兰世界关系长期不和，一般认为，主要原因是美国为首的西方在伊斯兰世界奉行霸权主义。问题是：如果美国以及西方不奉行霸权主义，美国与伊斯兰的关系是否好转？否！因为，伊斯兰是封闭的宗教，强烈排斥“不信道者”，基督教则无这种封闭或排斥。

十字军东征被认为是罗马天主教（当时尚无美国）对伊斯兰世界实施的大屠杀，但是深究“东征”的来龙去脉（1096-1291）就会发现，信仰伊斯兰的穆斯林也不是什么无辜者，其对“不信道者”的所作所为，较之十字军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最后在十字军面前败北而已。

凡此种种，用亨廷顿的话来说，就是“文明的冲突”——与是否“霸权”并无必然的因果关系。如今，同样是“不信道”的红色中国试图进入伊斯兰世界的内部，如果不想重蹈西方的覆辙，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中国也变成了伊斯兰国家，这显然不可能。

某种意义上说，一带一路能否在伊斯兰世界站住脚，近在眼前的“试验田”就是新疆。新疆早已给出了答案，不过，答案令人沮丧。反言之，中国特色的“普世价值”必须首先在新疆取得成功，才有最起码的实践基础讨论一带一路在更广泛伊斯兰世界的成功可能性。西方的教训启示我们：

（一）穆斯林与非穆斯林合作的理由和底线同时都在于，“东方和西方，都是真主的”。说白了就是：取之于敌、用之于敌，最后以真主的名义征服世界；因为，世界本来就是真主的。

（二）“不信道者”可在伊斯兰世界的外围与伊斯兰打“擦边球”，但只要进入伊斯兰精神世界（社会、文化、生活），那么文明的冲突不可避免，并且必然走向流血。

（三）穆斯林在制造暴恐袭击时，必然高呼“真主伟大”，这在别的宗教绝无此事。客观而言，基督教徒和佛教徒也有杀戮行为，但在杀戮时绝不会高呼“上帝伟大”或者“佛陀伟大”。可见，穆斯林并非因为激进而恐怖，而是为了实现真主的征服世界意志而恐怖。

某种意义上说，一带一路能否在伊斯兰世界站住脚，近在眼前的“试验田”就是新疆。新疆早已给出了令人沮丧答案：“信道的”维族从来并且永远不会与“不信道的”的汉族搞什么“求同存异、兼容并蓄、和平共处、共生共荣”。新疆都搞不定，何谈搞定伊斯兰世界；换言之，除非中国特色的“普世价值”首先在新疆取得成功，否则，一带一路的实践基础何在！

【图5】伊斯兰国（ISIS）版图构想依据的经文：“东方和西方都是真主的，无论你们转向哪方，那里就是真主的方向”（古-2.115）。其东部，覆盖我国新疆。